汪旭璋
　　在儿时记忆里，元宵节的味道是甜的。
　　每到节前，母亲总是在灶台前忙碌，糯米粉在她掌心簌簌落下，与温水缠绵，揉成雪白的面团。铁锅里，黑芝麻炒得噼啪作响，冷却后裹着猪油、白砂糖，凝成 晶 亮 的 墨玉。我踮起脚尖，偷偷伸手去抓馅料，总被母亲用沾满糯米粉的手指轻戳额头：“小馋猫，等汤圆浮起来，吃着才甜呢！”那甜丝丝的香气，是我儿时最美好的记忆。
　　婚后，元宵节的味道变成了咸的。妻子爱吃咸味汤圆，尤其是荠菜馅的。从田野里挑来的荠菜，洗净剁碎，混着冬笋丁、香菇丁和肉糜，在瓷盆里翻搅，肉糜渐渐染上春意。我望着她熟练地捏合面皮，荠菜汁在虎口处洇出淡青色的痕迹。妻子笑着说：“这荠菜馅的汤圆，咬一口，春天就到了。”我看着她专注的样子，仿佛看到了江南水乡的温柔。
　　今年立春来得早，厨房里氤氲着团团水汽。母亲包的甜汤圆和妻子包的咸汤圆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案板上，只待锅中热水沸腾，便可入锅膨胀。两种香气在暖黄色的灯光里交织，母亲说起我儿时偷吃馅料的糗事，妻子笑得合不拢嘴。我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　　汤锅腾起云雾，窗户上凝结着一层密密的水珠。青瓷碗里浮着刚刚煮好的汤圆。咬破母亲包的汤圆，浓稠的糖汁在刹那间涌出，童年的滋味香甜无比；妻子的咸汤圆在齿间迸裂时，仿佛品尝着湿润的江南早春。
　　那一刻，厨房里弥漫着甜蜜与咸香，母亲和妻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。我吃着碗里的汤圆，心里和胃里装满了幸福。甜咸汤圆里的月光，照亮了节日的夜，温暖了我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