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许聪
周一夜里丢了一串钥匙,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四处去找,而是在权衡是否要紧,不要紧的话就先不找了,把手头的事情先弄完再说。确认丢失的钥匙都有备份之后,我继续埋头加班。直到三天后看见空荡荡的钥匙挂钩,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开始习惯用“值不值得找”来衡量生活。
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的规则。学生时代弄丢自行车钥匙会急得满操场“地毯式搜索”,现在首先想到的是打开手机预约开锁师傅。不是变得“懒惰”,而是生活被待办事项挤得太满,连“丢东西”这种意外都要在日程表里排队。我是个实打实的强迫症,以前手机游戏里的“体力值”总卡着时间上线清空,现在忙到晚上才想起今天根本没登录——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事物,正在被更现实的优先级覆盖。
翻出了备用钥匙,却没翻出备用钥匙扣。那个从高中用到现在的布质钥匙扣终究没找到替代品,网购页面上相似的款式不仅做工不同,更缺了那道被书包拉链磨出的裂口——有些东西的“备份”永远只能是功能性的替代品。我是个非常喜欢“有备无患”的人:云盘存着家庭照片、工作资料备份,抽屉里备着常用药、数据线、充电宝,连手机壳都买了同款两个。
可生活总有无法备份的缺口。被暴雨弄湿的活动材料,因天气原因突然取消的行程,还有那些没来得及回复的微信对话框。备用钥匙能打开门锁,却打不开某些戛然而止的时刻。
最近几个月,我养成了用记事本规划好每小时的“毛病”。起床、洗澡、写稿子、筹备活动……跟时间绑定在一个个方框里。有一次朋友临时约饭,我盯着手机日程表犹豫了十分钟,对方发来消息:“你活得像个待办事项生成器。”这话让我愣在电脑屏幕前——初中抓住一点儿空余时间就想出去玩的自己,大概想不到十年后会因为日程表空出半天而焦虑。
但那些计划外的事项却“意外”的鲜活。弄丢钥匙那天,我在翻找备用钥匙时,找到一张许久未见的与朋友的合影;临时的钥匙串不好看,却意外地轻便;几天后出门配钥匙,发现了一家食材新鲜的面馆。它们像生活偷偷埋下的彩蛋,在过于严密的计划表里凿出透气孔——生活似乎总在丢失与获得之间维持着微妙平衡。
现在我的钥匙串上还是那个备用钥匙圈。每次摸到粗糙的塑料边缘,就会想起陪伴我十年的旧钥匙扣。有些东西让位到记忆里,或许就是为了腾出位置让我们抓住更重要的。就像现在,我宁可少打游戏也要保证睡眠,比起完美计划更珍惜突然空出来的下午茶时间——我们终究是在一次次“丢钥匙”中长大,学会了把有限的时间留给真正重要的人和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