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泳
季节,仿佛有两条腿,走着走着,就到了秋天。秋风乍起,便有藕的先头部队前来为秋天热身。新鲜上市的莲藕,自然颇受人们的追捧与喜爱。不少人家买上一段炒藕丝或炖排骨莲藕汤,开胃又清热。
糖藕几乎人人爱吃,却很少有人自己动手去做,原因是费时又麻烦。我临时起意,将糯米与藕“拉郎配”煮粥,加一勺红糖撮合,香甜则香甜矣,然较之于糖藕,毕竟让人感觉过于平铺直叙而缺少细节,不够浑厚,亦不缭绕。
做糖藕,确实属于需要投入些时间与精力的细活。首先说选料:藕有七孔藕与九孔藕之分。七孔藕绵软酥烂,九孔藕脆甜多汁。做糖藕当然以七孔藕为宜。做糖藕时,先要将糯米浸泡三小时,藕要用网购来的专用“神器”去皮,不宜用刀、刨,因为藕只要一碰到铁一类的金属,便会渐渐发黑。然后,切取二三厘米的藕盖,用筷子头将糯米一点点往孔里塞实,再用竹梢将藕盖与藕段扦牢。藕段入锅,加水没过,冰糖与红糖这时是无论如何不可缺席的。经过大火煮透、小火焖煮,待到藕与糯米紧紧黏合在一起,汤汁呈现浓稠旖旎的红褐色,才算大功告成。
翌晨,厨房里那缭绕着的香气,对我来说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。每当这时,我轻轻掀开锅盖,发现那藕已然呈深褐色,便用筷子一戳,已然酥烂。只见那做好的糖藕,不再是先前的那种虚胖,每一段都显得沉实富足。这时,妻子走过来用筷子夹起一段切成一厘米厚的藕片,摆在白瓷盘里,浇上一勺汤汁,顿时容光焕发。糖藕丰腴糯软,吃一口,香甜的滋味直抵心尖。不得不说,妻子做糖藕比我老道,她除了放入红糖、冰糖,还会在锅底铺上一层洗刷干净的甘蔗皮,据她说这样会使糖藕更加鲜甜。
我感觉糖藕的甜其实是慢慢煮进去的。这种甜,既不会让人腻味,亦不至于掩盖莲藕原本的清素。那意境仿佛将人带进了朱自清的散文名篇《荷塘月色》,抑或当年“凤凰传奇”的歌曲《荷塘月色》里,说不出的恬适、安谧与美好。
犹记得幼年时,当中秋夜来临之际,我家院子里的那株桂花树四下飘溢着清冽的香气。树底下,有蛐蛐儿在鸣叫。在松江工作的小姨娘、小姨父带着表姐妹们来看外婆,带来了月饼和当地的一堆土特产;在上海供职的爷叔也回来了,带回了当时还是稀罕物的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。慈眉善目的母亲笑眯眯地轻轻切出一碟碟糖藕,上面还撒了星星点点的糖桂花。那糖桂花,是做糖藕不可或缺的“标配”,只要撒上些许,就像碎金铺在了琥珀之上,莲藕固有的清芬,此刻有了桂花的加持,便散发出阵阵别样的幽香。
犹记那年中秋夜,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外婆跟前,大人们兴趣盎然的说笑声与孩子们疯玩的打闹声交织在一起,充塞了院子的每一个空间,其乐融融,就像那糖藕似的,稠粘、圆满、甜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