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新芽月台】

此间有暖灯

汽笛
  张文龙
  南方的雨季漫长,工区水泥地上的积水映出天光,偶尔被掠过的飞鸟点碎。坐在值班室的窗边,望着远处铁轨上偶尔划过的列车,恍惚间又回到初来的那个下午——一个异乡人,背着行囊站在这湿漉漉的南方小站,陌生的空气里飘荡着听不懂的软语,思乡之情如潮水般无声漫溢。
  就是在那样一个被孤独浸润的夜晚,我翻开了从大学时代带来的旧书。海明威的名言跃入眼帘:“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,一个人可以被毁灭,但不能被打败。”曾经以为这只是一句关于英雄主义的宣言,直到在异乡生活的细碎日常里,才渐渐读懂它的另一重深意。
  工区的温暖是不动声色的。桌上总会多出一杯温水,恰到好处的温度驱散了南方的潮气;听不懂的方言渐渐放慢了语速,笨拙却真诚的普通话在走廊里响起;休息时传来的点心总是多出一份,附带着写有“尝尝这个”的便签。这些细小的善意如同暗夜里的萤火,一点一点照亮了异乡人的心房。
  最难得的是那种无言的陪伴。有人会在值班时默默坐在一旁,有人会在雨天多备一把伞,有人会在节日里轻轻拍拍肩膀。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,只有日复一日的寻常关怀,就像铁路信号灯那样,在寂静中持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。
  工余时光也因此染上了新的色彩。原本单调的生活渐渐丰富起来,我学会了欣赏细雨中远山的朦胧,懂得了品味平凡日子里的温情,甚至在不知不觉间,口中也能吐出几个地道的方言词汇。异乡不再是遥远的他乡,而成了另一个值得珍惜的归宿。
  如今三年过去,依然会在下雨时想起故乡的干燥晴朗,但更会想起工区里永远备着的伞,想起那些默默关怀的瞬间。海明威的话依然是我的光,但它照亮的不是孤军奋战的悲壮,而是相互扶持的温暖。它告诉我,生活的本质不是被逆境毁灭,而是在与他人的静默联结中获得新生。
  列车依旧南来北往,而在这个叫做胡乐的皖南小站,我找到了第二个家。那句话如盏暖灯,照彻异乡长夜,让人明白:所有离乡都是为了更好地抵达,所有孤独终将被善意融化。这就是生命中的光,它不耀眼,却足够温暖职业生涯的每一天。